《李喬小說─寒夜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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兒女情(3)

  廳下肚,還he噓噓簌簌ke抽咽、噭眵聲。人秀ke「香袋」面前ke香爐——桂竹筒項,既經插等幾枝香。

  她煞煞行前去,自家點燃三枝香;恭恭敬敬上香,三跪九叩,然後退開,低頭企ti屋角。

  「阿燈妹!」阿強婆清清喉嚨講:「暗晡頭,定著oi睡阿秀房,眠床項!」

  人秀死後,阿強婆就指定她oi ti該間「新房」守夜,還oi睡ti眠床項。

  她實在mò liá個膽量,卻又m̀敢講mò oi;只好逐暗晡到大家入睡後,囥入灶下,窩ti灶坑前過夜。

   Liá種「越規」ke做法,也識pûn發現過,m̀過除忒痛罵一頓外,麼人也m̀識強迫她正經到該片過夜。

  M̀過,liá個暗晡頭阿強婆ke命令,顯然做m̀得略有逾越ke;

  「阿燈妹,有聽著無?」

  「有啦……ngài,ngài驚……」

  「驚?驚若祖公he mò?」阿強婆向大家宣佈:「大家kha早兜仔睡。假使聽著腳步聲,還有mak-ke響氣,做m̀得大驚小怪——oi恬恬仔看。」

  「做mak-ke?阿媽?」傻尾妹問。

  Mò麼人應她。人華嫂卻細聲告訴燈妹;

  「莫睡忒喔。『三七』,他會轉來ke;mò睡忒,妳定著看得到。」

  原來,「三七」he亡魂現身ke時節。

  「啊。」燈妹目珠擘到大大。

  「妳m̀敢?妳驚?哼!」阿強婆心肝肚ke痛同恨,全化成熊熊怒火:「好死又m̀死!Mò-m̀-chho̍k,阿秀暗晡頭會現身,現身捉妳去!妳害死了他!」

  「阿媽……」

  「好啦!好啦!鬧mak-ke!」阿強伯跺腳瞪眼。

  「還噭!還敢噭!還oi噭衰彭屋he mò?」阿強婆自家也目汁鼻水齊下:「去!妳liá-ha就去。去!去呀!」

  「阿媽……ngài,m̀……m̀敢去……」

  阿強伯看毋過老伴ke做法,人傑等也來勸阻。Liá一來,阿強婆顛倒還kha激怒如狂,麼人也阻擋m̀得,硬lâu燈妹連súng帶扭,押到「新房」來。

  燈妹本旦就發等高燒,tú-m̀-tiâu liá一下強烈ke身心折磨,ti「新房」門口,眼前一黑人就軟折折仔暈了過去,倒在門檻項。

  等她醒過來,四下烏暗,竹蔑編織ke窗口外,有淡淡ke亮光。

  一團醲醲ke哀戚竄上心頭,目汁m̀多知仔緊跌下來。

  「Ngài……ngài ti奈睡等?……」

  意識漸漸仔凝聚,清醒了。她緩緩擘開目珠。

  耳光唇,還有破碎殘缺ke噭聲,詛咒聲,飃忽像夢般兜上來;還kha多混沌支離ke形像,魍魎鬼影般,ti眼前一閃一掠,一明一滅。

  「Ngài睡在人秀眠床項……」剛下ke一幕,全記了起來。

  奇怪ke he,居然mò一絲懼怖抑he驚駭。

  Yi像ti 該暈過去ke一段時間肚,一切都消失、改變。

  Chhòi-ko ke阿媽,她想。Tak-pái pûn她打,痛楚減退以後,她就會試著阿媽當chhòi-ko。

  只要看著抑he想著阿媽lâu阿爸ke痛同恨,她就試著心痛,試著自家罪惡深重。

  「Mò 定著阿秀等下正經會現身。」

  阿秀臨行前,m̀ he講過m̀怪ngài,也喊大家mò難為燈妹ngài?

  假使阿秀現身,ngài定著會看到ke;tui阿秀就oi過去時ke眼神就知,知他mò當恨ngài,略略仔中意ngài……

  假使阿秀現身……

  假使阿秀現身lâu ngài帶走……

  活著真苦,還oi看著大家恁樣苦;lâu阿秀去,mò 定著mò恁多痛苦哩。

  恁樣想,m̀單懼pha之念消失,顛倒有一股隱秘ke惦念,盼望;希望人秀出現,ko lâu她帶走,離開liá奈都he痛苦ke所在。

  M̀過,四下全mò動靜。時間yi像陣陣ke風,吹過菅草叢,就án-ngiòng滾動ke溜走,飄走。Mak-ke都mò留下,mò發生。

  「Oi死,就死得遠遠ke!莫弄lá-sap liá所在!」liá-he阿媽提醒過她ke話。

  阿爸也yi像講過:麼人mò想活,就到外背去死,mò-oi pûn人尋著屍體丟人現眼……

  看起來,暗晡頭阿秀he m̀肯現身啦。敢he自家「喊魂」m̀周到,魂魄迷了路,根本mò轉來喏?

  該……ngài自家去尋他好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