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李喬小說─寒夜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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兒女情(14)

彭家禾埕項,幾下儕人頂等大日頭企ti該片,廳下肚卻恬索索,男主人lâu徐日星企ti門口。

彭家昨晡日正辦啊忒人興ke喜事,liá-ha第二樁續等舉行;雖然màng曾張燈結彩,m̀過應該人人面項漾著濃濃喜氣正he。

但he,mò。一團莫名ke冷漠,蕭瑟ke氣氛,mò形mò影卻十分明顯ke籠罩等。

阿漢ke頭略略仔失魂。他用力ngiap目;他驚pha熟識人ti旁,mò pûn招呼有失禮數。

M̀過汗水滾落眼眶,pûn該兜面孔看來都he模糊又在晃動,一儕都認m̀出。

「嘿,起始啦!」徐日星liá位「先生」充當司儀:「Liá-ha,大家——阿漢、燈妹,雙方家長,兩位明媒阿陵,阿錦哥——來,照順序ti『招書』項撍印或者拇指印。」

大家照指使做了。燈妹mò印仔,只好用右手拇指紋印代替。

「點燭!彭家族長——喂!阿強哥,就你自家來好啦。」

阿強伯先點上三枝香,然後點燃桌頂ke兩枝小紅燭。

「點燭」oi「講四句」。用四句吉利話,祝福喜家lâu新人ke福祉。阿強伯朗聲講:

燭火光光,好事成雙 燭苗亮亮,彭家興旺
燈妹一身淺紅,著他pûn買ke絨面布鞋;頭項mò罩蓋羅帕;看m̀著該短短ke兩隻辮仔了,改成一ke小拳頭模樣ke髻鬃,堆ti頭那後背。模樣小小巧巧ke,有人ti嘖嘖稱讚。

燈妹ke面,差m̀多埋ti胸膛項;yi像白白紅紅ke,m̀知有塗白粉抹胭脂mò?

「祭祖!上……香!」先生宣佈。

——阿陵pûn兩位新人送上各三枝香。兩位上香後,又向神主行三跪九叩大禮。Liá時節阿強伯ke「四句」he:

彭家祖宗,有靈有顯 招來婿郎,願作鷄犬
阿強伯ke聲音m̀異高,m̀過當清楚。阿漢雖然心頭當亂,又當緊張,m̀過還he聽有了「四句」ke意思。

「拜堂——一拜天地……二拜爺ôi……三,新人互拜……」

儀式yi遽就結束。一聲「入新房」,兩位新人就退出廳下,行出禾埕,經過兩三丈遠ke細路仔,回到新茅屋,入去「洞房」。

阿漢鬆了一口氣,正想好好看新娘一眼,阿陵卻冒冒失失ke掀開門簾——用三條大手帕連綴而成ke——對他講:

「來吧!也幐手一下搬桌椅,端碗筷該兜。」

「Mak-ke?」他懷疑he自家聽m̀著(chho̍k)了。

「失禮失禮,唉!」阿陵為難:「Án-ngiòng kha好啦。」

「今晡日……阿陵!」他不由ke怒氣填膺。

「He án-ngiòng,佬弟:ên就當作平常án-nè——kha煞蜢兜仔,買人疼惜哪。」

「……」買人疼惜?正拜完天地ke新郎公,liá就去搬桌椅,端碗筷?

「……去吧。」燈妹忽然間細聲講。

燈妹看他一眼,竟然也轉身oi出去了。

「燈……妳,妳莫。」他忽然間喉漣頭哽著:「Ngài去!」 阿陵陪他行出新房。阿陵ke圓身同他靠得緊緊地,還緪緪扼等厥手掌。他知阿陵ke心意。

斡頭一看,燈妹還he出來了。阿陵嫂堵好迎向她,m̀知ti講mak-ke。

午餐,除忒彭家ke老嫩以外,竟來了四桌ke人客;看起來,蕃仔林ke逐擺一戶,都來了兩人以上。

平常奈家婚喪喜慶請人客,援例其他各家都he爐灶熄火,全家赴宴ke;今晡日鄰舍們還算he體諒彭家ti蕃仔林落腳mò幾久,特別客氣哩。

彭家兩老卻當m̀歡喜,因為事先既經再三表示過:招婿郎m̀當討心舅,mò請人客,麼人知liá兜人卻m̀放過他;包來一滴仔禮金,卻想連本帶利全pûn食轉去。

因為事出意外,阿強伯mò奈何宣佈:屋家人總下等待人客食飽後,再另外煮飯食飯。

結果,只留下他自家陪人客;老伴始終囥ti屋肚嘆息流目汁,m̀肯出來,也mò講話,其他子孫都乖巧ke「囥」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