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李喬小說─寒夜》

| | | 轉寄

兒女情(11)

  「你講mak-ke?」

  「……」他搖搖頭,挺挺胸,冷肅ke講:「阿桂伯婆,ngài還he承蒙妳。Ngài oi走了,mò ko揪等ngài!」

  「你oi到奈去?蕃仔林?」

  「哼!……」

  「唉!」阿桂伯婆吞一口口涎水(heú-lân-súi),緊看等他問:「你正經mò-oi她——你生母去『寫字』?」

  他肯定,重重搖頭。

  「M̀ he?」

  「Ngài mò-oi麼人去!她,m̀ he ngà阿媽!」他,心口燒燒ke,yi像有mak-ke會熝人ke液汁湧出來,滾落去。

  「阿桂嫂,求妳了!」她yi像ti噭?

  「就án-ngiòng?鐵石心腸?」

  「哼!鐵石心腸!著,鐵——石——心腸!」他冷笑。

  「該,ngài代她去喏?」

  Mak-ke代她去?他心肝肚一橫,一種怨恨化成ke近乎快感ke東西湧上來,他講:「阿桂伯婆,ngài he來要求妳幐手ke;講妳『代』麼人,該就算了!」

  「男家mò人去,樣仔『寫字』喏?」

  「M̀寫!M̀ pûn她招,做得mò!反正又m̀會死!」

  「唉。阿桂嫂:看他,還he細人仔子哪。妳就去吧。」

  「哼!妳還替他求!」

  「Ngài mò-oi麼人代求麼人!」他又譴譴oi向外衝。

  「Ngài m̀管!Ngài mò-oi去!」阿桂伯婆也發譴了。

  「M̀。Mò án-nè。」她轉向他厲聲喊:「阿漢!你轉來……」

  「Ngài做mak-ke oi聽若話!」

  「你?……你mò-oi聽,ngài跪你好mò?」

  「妳?……」

  「阿媽he對m̀起你,你恨ngài,應該ke。Liá-ha只求你讓阿桂伯婆去女家,通過『寫字』ke一關。好mò?」

  「……」

  「阿漢,你m̀答應,ngài就跪你,ngài跪下來……」她正經oi跪落去。

  「搞mak-ke鬼?Pûn ngài起來!」阿桂伯婆阻止她。

  「桂嫂,妳假使m̀肯,ngài也跪你……」

  「好啦好啦!光天化日,見到大頭鬼!」

  他像一截木樁,僵立ti該片,心肝肚卻he滔天大浪,遍地野火,逼他ti絕境肚掙扎,逼到他會隨時瘋狂而炸裂,炸成片片。

  他liá-ha就想來一場大火,lâu自家燒死,燒燬,化成煙,燒成灰燼;然後定著oi有一下狂風,lâu自家吹散,吹到完全消失,淨淨利利。

  阿媽!Ngài……ngài oi喊妳一聲阿媽!

  Ngài oi妳去,去「寫字」作主,去看阿漢ke新娘燈妹,因為她he若心舅。

  「咦?Liá-he奈來ke聲音呀?」他pûn心肝肚隱秘處ke微弱訴願嚇著了。

  實在奇怪。樣有án荒唐可笑,又羞恥無聊ke聲音喏?

  「Liá定著he水鬼魍神想迷亂ngà心神,挑試(tiâu-sṳ)學ngài ke聲胲(sâng-kôi)講ke。」他想。

  他試著當可笑,他提醒自家:自家he一個成年男子漢了,水鬼魍神奈何m̀了ke。

  阿桂伯婆總算「自願」答應,陪他去蕃仔林,幫他完成「寫字」手續。

  他帶阿桂伯婆離開時,阿媽企ti路唇默默相送。

  Yi像幾下屋ke門唇,有人ti窺視;草叢肚,也有幾下雙目珠ti看他。

  經過阿媽身邊時,他一直努力,想頭那tâng起來看阿媽一眼,m̀過還he失敗了。

  阿媽既經pûn拋到身後好幾步。

  他,四肢用力,咬緊牙關,全身用力一撐——轉過身來,向阿媽看去。

  該張面,歪歪斜斜ke……眼角ke皺溝肚,yi像有盈盈ke目汁,嘴唇微張,yi像ti笑……

  「阿……」

  他還he講m̀出mak-ke。阿桂婆行當遽喏。他卻三五步追了上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