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李喬小說─寒夜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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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草,著天釣(7)

  舊曆年二十八號,食飽晝以後,斜風細雨,溫度忽然降低。

  暗晡頭九點左右,南湖隘勇指揮所前,忽然間傳來一片嘈雜聲。

  老總「刴三刀」巡視哨崗完畢,正oi睡目;聽到嘈雜聲,他手提「鞘刀」——單刃細長ke戰刀——大步趕了出來。

  「Mak-ke——啊?」

  一羣庄民攙扶等一ke右臂自肩膀用下一片鮮紅ke十歲左右男孩,企ti面前。

  「蘇添松夫妻lâu三個賴仔全完了!」

  「還有陳阿江陳阿友兄弟lâu賴水也pûn斬了!」

  「Liá個he添松ke老四,逃走出來ke。」

  庄民七嘴八舌報告情況。受傷ke孩子pûn扶入集會所就陷入半昏迷狀態,怕he失血過多。南湖庄唯一ke跌打傷科張瘤仔,tui人羣底背尖出來lâu細人仔看傷。

  刴三刀帶了二十人,二十枝火銃趕去現場。劉阿漢lâu黃阿陵也ti隊伍中。

  Liá-he南湖地段兩年來庄民pûn chhṳ̀死最多ke一擺。深夜ke南湖庄,liá時節家家戶戶都點著油盞、松脂火把,liá個四面環山ke小盆地,一下呈現一片煌煌火光。斜風細雨依舊,沸騰ke人聲卻淹蓋了一切。

  蘇添松kûi屋家lâu陳家兄弟等三個單身漢,tai ti南湖庄西南角ke「瀝底寮」附近。Kì-teû都he老南湖,對於先住民ke習性知道最詳,而且擁有兩枝火銃。故所敢離開庄子,ti liá片獨居,mò想到ti liá殘年急景時pûn砍死了。

  「加里合彎社」,本旦tai ti大安溪上游右岸,大小雪山山麓。

  Ti二百三十年前遷居南湖lâu罩蘭之間ke「校栗林」附近,經過八十年,徙到瀝底寮;ti四十五年前正徙到liá-ha ke南湖庄東北角,隔等一帶溪水lâu南湖義民廟相距百丈m̀到——遙遙相對ke山排上。

  先住民所有族羣都共樣,有一ke嚴格ke禁忌:徙離地區he絕對m̀識ko接近。特別he泰雅族ke各族羣,kì-teû lâu死人埋葬ti床底下,認為he「亡靈」;另一方面,一ke社庄搬離一ke地區,定著lâu亡靈惡靈作祟有關。Kì-teû m̀敢ko轉去。

  M̀過liá-ha kì-teû居然會轉去瀝底寮出草chhṳ̀人!

刴三刀一行二十一人,高舉十隻火把,十人端銃戒備,全速前進。

Mò麼人講話,單淨有踏ti泥濘地泥沉重ke腳步聲。隊伍行大約半個時辰,就到達現場。

  蘇陳兩家半大細ke茅草屋,起ti溪唇高亢ke梯形坡地。

  隊伍接近兇宅一丈遠左右ke頃刻,冷風過處,濃濃ke血腥味驀然撲了過來。

  「好……」劉阿漢胃碗翻滾著,張嘴想嘔。

  「慘!」黃阿陵喉頭猛泛鹹味,直吐口涎水。

  對著大門ke十幾段石階,濺染了異多麗紅血跡;籬笆倒了一大片,木條釘製ke木板門luk忒,斜擱ti柴堆項。

  Liá-he慘絕人間ke景象:五具男女屍體躺仆ti禾埕(院落)。一丈深兩丈寬ke禾埕,幾乎全染成紫黑色,該冬瓜大細刴木柴用ke枕木,還kha血肉模糊,浸在血漿肚。

  「?……」阿漢做砍刴ke手勢。

  「Mò-m̀-chho̍k……」阿陵點頭。

  再看鄰居——陳阿江該片:三人共樣無咧頭那,mò共樣ke he,kì-teû身項都有致命ke刀痕,顯然kì-teû識強烈抗拒過。

  「東西都好好,單缺兩枝火銃……」刴三刀第一擺開口。

  「該oi樣葛煞?」

  「殺入社去——就立刻全部出動chhṳ̀他一ke鷄犬不留!」

  「著!除掉大患好過年!」

  羣情激動,人人都想放手大幹一番。M̀過刴三刀閉嘴咬牙,頭那tâng起來凝望漆黑ke夜空,久久m̀發一語。

  雨水,m̀知奈時停了;刺骨冷風卻越颳越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