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李喬小說─荒村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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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、寄愁埋憂(8)

文化協會成立,有志之士紛紛參加。一般低頭俯首ke島民也精神大振。文化協會在有目標有方法,又在組織領導ke運用下,就像火,四處點燃,熊熊上騰。至於活動ke方向,做得分做五大類:

一、啟蒙運動:刊行公報,設置讀報社,舉辦各種講習會,全島ke文化演講,設置中央俱樂部lâu文化書局,文化演劇lâu電影欣賞等。

二、支持「台灣議會設置運動」。

三、連絡提攜島外留學生運動。

四、指導青年運動。

五、指導勞動農民運動。

其中普及面最闊,參與百姓最多;最生動又最具影響力ke活動就係「文化演講」。Liá種演講開始於大正十二年(1923),到大正十四年(1925)到最高潮。Liá-teû演講,時常遭受到當局ke解散或者中止處分,m̀-ku廣大民間ke民族意識已經普遍喚醒;本島農民運動lâu勞工運動也受其啟示進而接受領導來逐漸展開。

今晡日,大正十四年(1925年)六月十七日。在苗栗街城隍廟前ke文化演講,lâu全島各地同時舉行ke共樣,充滿刺激、精彩又生趣ke一pái野台演講會。

日頭,已經離開雙峰山山頭一丈零高,九點時節,忽然一陣強烈ke炮仔聲,tui廣場左片,大榕樹頂高升起傳開。演講會開始......

劉明鼎企在城隍廟正殿ke前門正中央。現在廣場上ke形形色色,他看阿清清楚楚:

Liá確實係民眾集會ke理想場所。戲棚左右兩旁係舖石板ke通道;通道分別向北片ke新街lâu南片ke舊街。廣場hong連同通道全部企阿滿滿ke人,在戲棚面前大場底背,還有聽眾係坐在「長凳」頂,就m̀知mak-ke時節搬來ke.戲棚無高,遠看過去,好像浮漂在無數人頭之上。現在人最少ke地方係戲棚頂;ke片,左右兩片放兩張長凳,長凳hong坐tén五個人,郭秋揚先生正無閒招呼ke-teû人。Ke-teû人都係演講人吧!

火紅ke日頭,就掛在戲棚屋角,部份聽眾脫下笠mà, 當作扇仔在搧涼......

「啊!」明鼎m̀自覺脫口喊一聲。因為老阿爸就坐在右排長凳最底背 ke片!老阿爸oi演講嗎?

郭先生企在ke 底背左右張望。戲棚後台又行出兩ke人—戲棚左右無下台階,人員都tui後台出入—係兩ke巡查大人。其中留兩撇鬍鬚掛等較長佩劍ke,係一ke警部補吧?另外一ke明鼎十分熟,就係三腳仔鍾益紅!Liá兩隻猴仔一到,右片ke長凳hong ke人客都企起來pûn他坐;演講人都坐到左片去lè, 他teû也無lâu ke兩隻猴仔打招呼。

「各位父老兄弟姐妹。今晡日......」郭先生開始致詞。

—「哇!好哇!好嘿!拚它阿!」台下突然響起一陣歡呼聲。

—啪啪!啪啪!啪啪啪啪!熱烈ke掌聲。

「Án仔細各位。」郭先生左右正三片各一鞠躬,然後舉手要求大家恬恬:「今晡日,我teû又在liá片舉行文化演講會。Liá一pái係chhin特別,chhin特別ke演講。一開始我teû感謝苗栗郡役所警察課警務室主任森田警部補大人,還有鍾益紅巡查大人到場指導......」

「噓......」台下竟然出現噓聲。M̀好,來a太遽lè.

森田ke面頰好像重重抽動一下,鍾益紅企起來,又急急坐好。郭先生用右手向台下微微搖搖阿,要求大家恬恬。他繼續講:

「現在,就來介紹今晡日lâu大家演講ke朋友。」他請坐在左手片,身著熱天西裝四十零歲左右ke紳士型人物行到面前:「Liá位就係大名鼎鼎ke蔡式穀辯護士,文化協會理事,新竹街人,明治大學法科卒業......」

台下,一陣歡呼聲lâu掌聲蓋掉郭先生ke後段介紹詞。接tén郭先生請ke位掛金絲眼鏡著白色「台灣衫」ke後生人行前來。

「Liá位係鄭明祿君,我teû苗栗郡苑裡庄人,現任台灣民報記者;鄭君留學祖國北京大學,今年chang二十五歲,係我teû文化協會ke後生才俊!」

—又係一陣掌聲lâu喝采。Liá時節兩位「指導」ke大人交頭接耳一陣以後,鍾益紅突然企起來向郭先生m̀知講mak-ke.

「哦?中國,本來就係台灣人ke祖國嘛!」郭先生故意大聲講,台下ke人都聽得清楚。

「就係做m̀得講。」森田也大聲講。

「好。」郭先生笑笑,再向台下大聲講:「中國,係ên-teû ke祖國,m̀-ku做m̀得講祖國。各位知啦?」

—「哈哈!呵呵!」台下聽眾大笑大喊。

—「噓噓!」又有人發出噓聲。

*「沿革誌」中稱大正十四年為文化協會講演會ke「狂熱時代」,據其所記載大正十二、十三、十四,三年全島文化演講ke統計如下:次數:483次,解散處分:24次,演講者:1811人,pûn人命令中止者:119人次,聽眾:約183016人。每次平均聽眾:約379人。

接下去,郭先生介紹ke係,二十七八歲,烏肉粗壯,耕田人打扮ke生份人。他講:

「Liá位係黃石順哥,本來係中壢人,現下在南部謀生,他係農業問題專家......」

「歡迎!歡迎啊!」台下有人高聲喊。苗栗係農業地區,居民80%以上務農,今晡日農業上ke種種難題,也就係驅使大家前來聽講ke主因所在。

「下一位應該係老阿爸亮相啦。」明鼎m̀自覺大步向前行去。

「看你,án專心喲!嘻......」耳公邊忽然響起嬌嬌脆脆ke講話聲。

「喔!」明鼎只感到眼前一晶,有sit-pá頭那昏:「郭......」

「Ngión仔, m̀記得我係má人啦?」

做m̀得,注意力還係無法度集中。M̀知經過幾多時間lè, ke-teû講詞chang sit-pá 清楚定定:

「...... ên-eû應該牢牢記得liá-ke日仔,一ke,好像姑娘失身ke日仔,失身ke紀念日......」演講者係蔡式穀先生。

—「嘭!」森田ke長劍往戲棚板一tun, liá係警告ke意思。

「Liá下,ên-eû過去án-ngiòng m̀去講它,今後,前途oi自家開創,要求文化向上發展。做m̀得放掉歷史,oi時時記住自家ke身分;自家係má人,係殖民地ke人......向來pûn統治者,不論外表án-ngiòng平和,內心無自由,內心係酸苦ke, ên-eû受tén外族人ke束縛,殖民地ke民眾,自然無幸福可講。Án-nè, 要án-ngiòng爭取幸福,ke就oi向統治者爭取,必要時......

「中止!」森田忽然間企起來,左手扶tén長劍劍柄,右手高舉,畫一ke弧形向蔡先生一指:「中止!」

「嘩......」

「噓噓......」

廣場上忽然間亂作一團。也係常見ke場面。「指導」官員一聲「中止」,演講者一定oi 恬恬,鞠躬下台,係無聽「指導」官員ke話,就oi上手銬帶走,並將歸ke演講下令立即解散。

接下去,係鄭明祿ke演講。鄭lâu蔡共樣,係Ho-ló籍人,講起客話來,腔調怪怪ke, m̀-ku也因為好搞, 顛倒引起人注意去聽。鄭係新聞記者,口才chhin好,聽他講話間,將有teû「味素」放進閒話底背,又係笑話又係故事,然後再三要求聽眾「自家去想」。聽眾聽到會心處m̀自覺大笑拍手喊好。森田可能聽有sit-pá客話,堵到鄭連珠炮ke話語,好像無法度他吧;只好頻頻向鍾益紅查問,鍾比手畫腳,看來也chhin為難。

「......總係,同胞啊:Ên-teû ke光榮,ên-teû oi記得;ên-teû ke恥辱,ên-teû更做m̀得m̀記得。尤其萬萬做m̀得將恥辱當作光榮,來紀念,來慶祝—ke就,ke就係最大ke恥辱啊!

—「嘭!」森田ke長劍又tun戲棚板啦。

「對!Ên-teû m̀會忘掉恥辱!」戲棚下一ke年輕聽眾揮動拳頭,大聲講。

「對!恥辱!恥辱!恥辱!」台下ke吆喝變成有節奏ke鼓噪lè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