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李喬小說─荒村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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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、多少人間不平事(4)

「人ke歸人,狗ke歸狗;台灣ke歸台灣,你四腳仔永遠只係四腳仔。」他時常liá樣向人講,也講pûn自家聽。

現在,他對於pûn三兒明鼎投身農民運動,已經不再遲疑或者不安。不過,對於明鼎可能ke轉變,顛倒日夜懸念。他暗下決心:在liá件請願案事以後,oi南下去見明鼎一面;他oi明確lâu明鼎講:做得「liá樣」,做m̀得「án-ngiòng」。當然,還係lâu明鼎喊轉來最安全。係ke,在黃石順ke 底背學半年,關於農運ke種種,係識chhin多,ke明鼎應該轉來,為大湖郡,為本地農民盡力chang係。他想。

「請願無效以後,pûn明鼎來領導他teû.」他突然有liá樣念頭。 但係,pûn明鼎ke信還màng下筆-請願書送出ke第四日-ke位專責監視「不良份子」ke李勝丁就尋上門來。

Ke係一個下「日頭雨」ke午後。Liá日係大心舅冬妹生第二個妹仔「三朝」ke日仔。生lai仔「三朝」,援例oi以「雞酒」奉祭阿公婆,細妹仔就無。阿漢主張男女平等,所以他liá-ke「做阿公ke」,託阿公婆ke福,當晝飲一碗雞公酒。

他在微醺中tui眠床hong pûn 人喊醒來。他知係李某時,顛倒閉上眼僵臥m̀起來。

「阿漢,還賴mak-ke,唉!」燈妹惱也m̀係,恨也不妥。

「樣仔啦?劉阿漢,近來心情好,好睡喔!」李某在門外講話。

「係啊,近來少聽到狗吠。好睡a.」他應口講。

「你講mak-ke你?」李某行進間房來。

「出去!Liá係我睡目ke私人地方!」他hong床,m̀客氣指責李某。

「嘿嘿!你liá『oi檢束人』,無mak-ke私人私權ke啦。」

燈妹在他背後又擰又推,oi他少應話。他悻悻地回頭瞥燈妹一眼。堵好燈妹也睜大目珠m̀知在看mak-ke.M̀過他在ke空茫ke眼珠底背看見一絲祇有他chang能體會到ke東西。

「燈妹老pû娘啊……」他心肝肚呻吟tén.四分ke不忍,六分ke疼惜。他不再回嘴,乖乖thèn李某出來客廳。他一言不發。

「Liá-pái ke請願書,弄得chhin高明,出色。」李某盯著屋頂在自講自話。

「……」

「郡守有teû頭痛!」李某加上補充:「因為州知事大人來電,lâu他訓一頓。」

「唔……」他心神一振。

「責備他不該pûn liá種細事鬧到州ke片去。」

「細事嗎?」他忍m̀住講。

「你以為大事?哈--」李某忽然大聲喊起來。

「……農民百姓ke生死,當然係細事。」

「當然係細事!」李某重複他ke話。

「Chhin好。大人,無事,就……」

「有事!」李某企起來,指著他ke鼻尖講:「你犯了唆使農民擾亂行政公務ke罪,知嗎?」

「有liá種罪嗎?好像無聽過。」他笑起來。

李某講當然有,接著慎重lâu他講,三日底肚派人向郡役所收回;州知事ke片,在郡方面撤回時,也會自動退轉來。不然,除thet有關人員難逃一場好打之外,決定移送法辦……

阿漢不再講mak-ke.他認為m̀值得再開口。等到李某離開後,他ke一份醺然全消失啦。

本來在圃園底背工作ke明青、明成、明森三兄弟,m̀知樣仔都溜轉來。Liá時節一個個焦急看他liá-ke老阿爸。

「無事lè.去!去……」他樣仔也講m̀下去。堵好細明基企在門邊,他牽起明基ke手就往籬笆外行去。

「去nai位,阿爸?」明基sit-pá驚驚ke問。

「去……去釣蝦公。」無奈,liá係無奈啊。

「阿爸:ke,ke大人最壞,án壞。」

「嗯。最壞。」

「為mak-ke大人都án壞?」

「唉……」樣仔講好喏?

「為mak-ke大人都對你án壞?」

「……」他還係應m̀出來。

「將來我成長,也做大人好不好?」

「M̀!M̀好!Ke係壞人呀!M̀ oi!」他大聲講。忘thet係lâu má人講話。

「我成長了,就lâu壞人打死。」

「Liá-ke……」

「無壞大人就好。」明基無限嚮往地。

「嗯。有一日,ke-teû壞人,會個個都無。」

「為mak-ke無喏?」

「有ke死了,無死ke,走掉lè.」

「壞人還無死,還無走,ke阿爸就躲開嘛,不oi lâu他teû見面。」

對於稚兒ke話,每一句都幾乎無法應。他想lâu明基講:阿爸躲十幾年,躲m̀掉,做m̀得m̀見;除非你無想活下去,也無視同胞手足都活不下去。阿爸做m̀得,阿爸就係做m̀得啊。